再贴上我的几篇自传体散文,供琴友们练琴之余提提趣、解解闷: 学琴趣事(一):革命洪流中的“两面派” 我70年下放农村,在乡下苦熬了四年,其中之艰难不言而喻,但也不乏有趣之事。 我是带着那把自制的土板胡安家在太湖的芦苇塘边。劳苦一天后,我拖着疲惫的身躯,有时还带着满手的血泡或双肩破皮的疼痛回到住处,胡乱地烧点吃的,没菜时,一碗清水里加点盐,把饭灌下,就拿起板胡来拉,以消除我一天的疲乏和郁闷。手上唯一的就是那本焦黄的二胡《刘天华曲集》。因心中之苦无处叙诉,触景生情,拉的便常是《月夜》、《病中吟》等伤感的曲子。几个来玩的社员说是悲悲哀哀的象哭,真难听;大队里几个积极分子批评我拉的尽是封建主义的东西。为此,大队书记特地找我谈话,开导我要好好地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,别拉那些哭哭啼啼的封资修烂东西,多拉拉增强斗志的革命歌曲。而当时我们“知青”最怕的就是表现不好不能“上调”(回城)。于是,每次拉琴,我总要玩“两面派”,在开头和中间拉拉《东方红》、《下定决心》、《大海航行靠舵手》、《北京有个金太阳》等革命的乐曲。 71年初,农村里阶级斗争抓得很厉害。公社要求各个大队必须抓出一个阶级斗争的典型,不少大队大搞揭、批、查,闹得人心惶惶。我下放的那个大队是个一姓村,亲戚联亲戚的,书记苦思冥想,很为难。想到我曾在越剧和花鼓戏合并的县文工团里耽过,他找我商量成立一个文宣队,排演一个宣传阶级斗争的小戏。作为大队的头等政治任务,书记亲自挂帅,全力协助,派给我一个会点笛子的青年和一个会点二胡的瞎子,其他人随我叫派。我找到了反映农村阶级斗争的越剧《半篮花生》剧本,日夜排练。一周后,竟一炮打响,成了公社宣传阶级斗争的先进典型,在各个大队巡回演出。那段时间,我很“革命”,也依然玩我的“两面派”,一有空就拉我喜欢的封资修烂东西,感到很过瘾。后来,公社党委书记表扬我已完全“再教育”好了,作为知识青年接受再教育的典型,要其他知识青年向我学习。其实,天知道。73年公社党委还一致推荐我上了大学。
学琴趣事(二):毒害学生的老师 我电脑边的碟片柜里满是欧洲古典音乐的光碟。每每欣赏莫扎特的《C大调长笛与竖琴协奏曲》,我就会想起大学里的一段往事和那位酷爱古典音乐的潘老师。 1974年国庆晚会上,我代表外语系演奏了扬琴。第二天,我的一位同班好友说,他有个姓潘的湖州老乡是系里的法语老师,在法国教过四年汉语,叫他邀请我晚上去他家玩。当时我并不认识潘老师,但既然相邀,还是去了。 见了我,潘老师显得很兴奋,随即毫不顾忌地大谈起西方音乐来。当时我对打上“封资修”烙印的西方古典音乐几乎一无所知,晓得的外国歌曲也极少。说到兴奋之处,潘老师站起身来,仔细查看了一遍关好的门窗,非常神秘地从内室里拿出一只我从未见过的手掌录音机,播放一段不知名的音乐给我听;还告诉我,那盘盒式磁带是他藏在内衣里从法国带回来的,查到了要蹲牢的。我听着,听着,都入了迷。从未听到过如此优美的音乐。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欣赏到的西方音乐。在被音乐迷醉的同时我也感到这位潘老师也实在太大胆妄为了,竟敢来毒害当时被认为最革命、最容易冲动的青年学生!如果我们说了出去,他少不了要挨批斗,甚至坐牢。 终究是我们被他“毒”倒了。第二天晚上,我请那位同学帮忙,把教室里笨重的磁盘录音机偷了出来。他走传达室先出校门;我爬上围墙用被包带把录音机吊上来,传给墙外等着的他,下来时竟不小心把那条算最昂贵的“的确凉”衬衫勾了个洞。到了潘老师家,我把他放的录音用我们的录音机录了下来。同样的办法偷偷拿回来在教室里带上耳机一遍又一遍地听。其他同学问时,我就说在听课文录音。虽然噪音很大,但也挺过瘾的。当时,我听得完全能把全曲背出来。 好多年后,我才知道那首乐曲就是莫扎特的《C大调长笛与竖琴协奏曲》。 回首往事,感慨万千。我对欧洲古典音乐的酷爱和对西洋乐器的痴迷就源于此。实在是中“毒”太深!
学琴趣事(三):政治学习会上练琴 我提着皮箱毕业离开大学是1976年9月9日的早上,也正是在回家的汽车上听到了毛主席逝世的噩耗。分配到学校时正逢粉碎“四人帮”后的“三大讲、四讲清”,星期一、三、五、日晚上和星期六下午的政治学习雷打不动,开起会来没完没了。所有与“四人帮”有牵连的教师必须上去彻底讲清楚(当时别说市县机关,连基层单位全有“四人帮”);讲不清楚的或被别人揭发的就得“住读”(关押隔离起来写检查)。每次政治学习,上面的书记读文件呀动员呀累得满头大汗;下面的教师人人精神紧张,不知什么时候祸从天降落到自己头上。一个晚上学习下来,有些老教师脚底下的烟头有三、四十个。 好在我原是学生,新分配来的,没有什么可“讲清”,心中无忧无虑。但一连坐听四个小时,也真够戗!后来,我有了个解闷的好办法----练琴!这么紧张气氛的政治学习会上练琴?不是的,是虚拟练琴。开会时,别人总喜欢挤在前面,生怕听不清,漏了什么,还可以观看和分析书记的脸色;而我总坐在最后一排“练琴”。别有一番情趣!我把左脚高高地架在课桌的抽屉洞里,把左小腿的前骨当成大提琴的指板。左手在“指板”上忙活,右手模拟握着弓在右大腿上横划着,脑子里便是乐曲。有一次太陶醉了,忘了旁边的一位老师正看着我迷糊,“你怎么啦?”我一惊,起初不知所云。幸亏那时脑子快,马上回答说:“哦,哦。我的腿好酸呐!大概是下放时冬天下太湖割芦苇得的风湿。按摩,按摩,好一点了。” 至今每每回忆起来,依然十分好笑!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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