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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岗十年
一心曲
遭遇下岗,最初人们多是感到失落、无奈、无助、甚至怨怒。随之而来的是下岗人的求职、奔波、奋斗、或颓废。但对于已下岗十年的我,却没有这样的感受。只感受到这是我平生最惬意的十年、快乐的十年、值得欢呼和歌唱的十年……
十年前的此时,我所在的已摇摇欲坠的万人大厂宣布:全员解聘、重新聘任。利用这个机会,我提出“自愿不再聘任”的请求。不想却成了万人之最——第一个敢提出自愿不聘?!多有同志问我:“你傻了啊?你又不是聘不上,怎么不聘了呢?”我笑而不答。心想:“这号称全国第一的‘国变’,被腐败加无能折腾的已‘呼喇喇如大厦倾,昏惨惨似灯将尽’。在这里只能是苟全,不是我发挥光热之所。”就这样我下岗了,茫然地走进了未知的天地。
下岗的第一件事,当月就带着我那七十多岁的老爸老妈游览了他们没有去过的云、贵、川、三峡等名胜,了却了他们多年的心愿。接着,就一头扎进了玩电脑游戏之中。过去上班没时间玩,这下可有时间了。把当时最流行的电脑游戏《盟军敢死队Ⅰ、Ⅱ、Ⅲ》等单机游戏玩了个精透,乐此不疲。一玩就是两年多,玩的是昏天地黑,废寝忘食。关心我的人都劝我:“别总这么玩,明儿个都玩傻了,干点正事吧。”嗯,是得干点正事。干什么呢?对——写书:调动我的全部记忆、观察、分析去构思、谋篇…写尽人间冷暖,写尽世态炎凉,写尽历史悲欢…可是现在有几个看正书的?再说写书会累死人的,不写了。还有,继续完善以往工作的发现、发明,写几篇专著,来他个名利双收或青史留名。
在以后的一年多里,我经亲戚朋友介绍工作了一段时间。工作的也都得心应手,还挺顺心。可这期间我参加了几次葬礼,送走的都是同辈人,让我震惊。同时,也对我的余生有了新的思考。我在想:前三十多年我努力地工作,为成家、为养家。现在孩子已能自立,生活又没太高的奢望。这以后的岁月,只要能生活下去,我还应追求什么呢?我决心再也不能去发挥什么“余热”了,要发挥就发挥到我自己的最爱上去吧。此后,什么“雄心壮志”,一概打消。遇到的原单位返聘、朋友多次介绍工作,一概谢绝。有一次朋友急了说:“月薪五千你都不干,你想啥来着?”我说:“谢谢你的好意,但我把生命留给自己。”
人所共知生命短暂,人所纷纭其价值几何。在我人生的数轴上,已行程了大半,所剩无多。“把生命留给自己,做自己的最爱。”这是我下岗十年中最大的感悟。
从这以后,我沉醉在我的最爱——音乐之中。开始穿梭在音像书店、电子市场到街头卖光盘的小摊,搜寻、购买喜爱的影音光盘,供我欣赏。后来听说网上的音乐更多,赶紧安上宽带,上网一看就乐疯了:那里有无数的音乐宝库等你开发,那里有世界的音乐资源与你共享。从此,我陶醉在网上的音乐视听之中。几年来,试听的歌、曲达万余首,鉴赏的音像作品千余部。从中甄选了三千多首喜爱的歌、曲和近百部音乐会、歌舞剧下载制作成三百多张光盘,随时欣赏。从那里我领略到深山大泽、圣殿神宇至无穷的宇宙。从那里我领略到世外桃源、田园美景和人间仙境。从那里我感受到圣洁的爱情、人世的悲喜,还有那百转千回的思乡浓情……。曲曲动听的乐曲让我心驰神往、拍手叫绝;幕幕经典歌剧陷我溶入其中、潸然泪下;一首羊倌儿唱的民歌竟使我仿佛听到了祖先的歌声、泪如泉涌……此刻,从我心底迸发出一声呐喊:我没白活!
近两年来,在欣赏音乐的同时,我还想起来“制造音乐”——重新拉拉我年轻时期最爱拉的小提琴。找出来打开琴盒一看差点哭出来:近三十年没拉的小提琴,弓毛都烂断了,侧板也开裂了些许。真的太久委了,我心爱的琴。修好后再拉,直觉得手、臂僵硬,音都找不准了。年轻时的技艺,恍如隔世。没关系,加紧练,每天练它几小时。经近一年的孜孜不倦练习,加上鉴赏音乐的底蕴,不但恢复了原有的技艺,我的琴艺还胜过了年轻时,攀登上了十级名曲,又焕发出艺术的青春活力。至今每天总有一段时间,心在我的琴声中倘佯。在《金色炉台》中和钢铁工人铿锵;与《苗岭早晨》中的百鸟和鸣歌唱;随《霍拉舞曲》的乐节飞旋狂舞;和《流浪者之歌》中的吉普赛女郎欢歌奔放……真是妙不可言,美不胜收。呵,我的最爱,我的心声,我的天堂。
难得这时代给了我下岗的绝好机会,使我这十年再无风雨奔波,再无世情忧扰,再无得失牵挂。有的是无忧无虑、孩童般尽情地玩耍嬉戏。真的要感谢江朱时期创造的“下岗”这社会产物,是它给了我最爱,是它给了我新生,是它让我又找到了自己。要不是下岗,我上哪去找这十年真的属于我的自由、享受我的最爱、丰富我的人生?有道是:“春宵一刻值千金”,我问:“光阴十年何处买”?想到这,我不禁要振臂高呼:下岗十年,快乐十年;下岗十年,多活十年!
2011年6月中
注:《金色炉台》、《苗岭早晨》、《霍拉舞曲》、《流浪者之歌》均为中外小提琴名曲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