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音乐教育家林耀基 早就听说林耀基的大名了。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,他的学生胡坤就得了国际大奖,1985年,林老师的学生薛伟在国际上也得了大奖。在中国音乐界尤其是小提琴教学领域,林耀基堪称“点石成金的人”。 学生眼中的大师 我访问过胡坤,他说:“林老师既是严师又是慈父,当时他几乎天天给我上课,每次都上半天或一天,在国外,我根本没见过这样对学生的老师。” 薛伟说:“林老师特别尊重学生的艺术想象力和技术处理。有一次我准备参加比赛的曲目,贝多芬的小提琴协奏曲有一处的滑音是按我的想象处理的。林老师说一般别人不这样拉,问我为什么要这样。我说了理由后,林老师说那就按我的主意办。” 另一位学生谢楠说:“我跟林老师学琴时还是个小孩,什么都不懂。有一次上课,我拉克莱斯勒的《爱的欢乐》,林老师连哼带舞,但我还是找不着激情上扬的那种感觉,林老师让我再接着拉,到那个乐句了,突然,林老师抱着我的腿,把我举起来了,我的琴声没有间断,我一下开悟,瞬间找到了那种辉煌。我和林老师都是广东人,特别爱吃,什么新的、怪的,他都爱带我去尝尝鲜,很多特别玄妙的道理经常是在饭桌上就通了。跟林老师学琴,课堂不一定非在教室琴房里。” 向生活学习 我第一次同林耀基比较近的接触还是谢楠做东,请林老师品尝一家新开张的粤菜馆。席间上了一道排骨,我见色红晶亮,先吃了一块,说:“不错,好吃。”林耀基吃了一口,忙把服务员叫来:(用广东话说)“这个排骨是三天前的,不新鲜,给我们换一个。” 我很惊讶。谢楠说:“林老师口味可刁了,我也是在他的训练下,才逐渐能品出味道的细微差别。” 我问林耀基:“训练学生的饮食口味有助于提高琴艺吗?” 林耀基说:“当然。口味的敏感会丰富你音色的想象力。拉琴最后玩的就是音色,很多不同的声音不同的表情都是靠不同的音色表现出来的,而味觉嗅觉时常会促进视觉和听觉。比如说,这段旋律应该拉得很甜,那是怎么个甜法呢?假如你品尝的东西多了,确实感受过多种多样的甜,那么你的处理就会很具体,根据你对作品的理解,把音乐调成酸甜、苦甜、香甜、咸甜、辣甜等等。” 谢楠说:“开始我也没觉得,只是爱吃,过了多少年,才发现我的琴艺和口味水涨船高。” 林耀基说:“不只是吃饭,人的各种各样的生活,大自然的一切,都对拉琴有启发,我就是向生活学习,向自然学习。” 又一次,薛伟做东,请林耀基,我坐陪,我还是不放过点滴机会请他谈有关小提琴和教学的事。 我问:“林老师,很多学生你都是从小教的,那时候他们的语言理解能力都有限,您是如何让他们在小小的年纪就能听懂拉琴之道呢?” 林耀基说:“其实多大的孩子对生活都有一定的观察,我要调动他们的生活经验,与类比音乐的感觉。”林耀基说着拿起手中的杯子:“你看这杯子,是硬的,静止的,但里面盛的酒或水是软的、流动的。必须有外在的硬和静,里面才能盛上软而流动的水。拉琴也是这样,有了过硬的不变的基本功,你才能有变化流动的艺术处理。或者可以这样理解:比如帕格尼尼的作品就是这杯子,这你不能改变,否则就不是帕格尼尼了,但你可以根据你的理解,装进自己的东西,这是可变的,一个人一个样。你看,用杯子和水这种比喻孩子都能懂。” 薛伟说:“林老师编了好多口诀,通俗易懂,好记能做,比如双手是只狗,跟着主人走。内心歌唱摔两手,两手顺从跟着走。快弓如顺风,慢弓似逆风,不快不慢像和风。我现在还记着,并把它教给我的学生。” 给学生上课时,林耀基话不多,大部分时间哼唱,当学生拉琴时,他像个指挥,不,是舞蹈家,晃头展臂扭腰跺脚,把自己的肢体都动员起来为表达音乐服务。 他也有说话的时候,大多形象、简单。 比如学生练圣桑的某一个作品,林耀基觉得某一段落味道不够时,他就说:“玉渊潭东边有个银杏林去过吗?晚秋,一地金色的银杏叶,上午的太阳照在上面,金黄温暖,这段音乐表现的就是这种感觉。” 表面上看,林耀基好像是生产小提琴冠军的“机器”,几乎所有在国际上得奖的林耀基的学生都要被问及:“你是在欧美哪个国家留的学?你是跟哪个大师学的?”当学生们回答是在中国,跟林耀基学的时,外国专家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。 学生不是机器,林耀基更不是机器,他能有点石成金的功夫是他能准确地判断出这块璞玉价值藏在哪里,然后用独特的艺术手段把这个价值呈现出来。 点石成金 我等了十一年,林耀基终于接受了我的单独采访。我问他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如何选材。 林耀基说:“有一种人,材料明显的好,谁都想教。我有时遇到的孩子,好得不明显,像矿,得深挖细找,发现他潜在的价值。” 我问:“那你依据什么标准判定这个人有没有深挖开采的价值呢?” 林耀基说:“这很难讲,主要凭经验,一般可以试一年。在这一年的过程中对其全面了解。比如他的耳朵是否敏感,手的条件怎么样,有没有想象力。重要的是脑子。” 我问:“积您几十年的教学经验,老师教给学生最重要的是什么?” 林耀基说:“最重要的是传给学生方法。教师都教学生演奏方法,但我更看重教给学生学习方法。本钱再好,没有好方法,等于胡花,过不了多久,一分钱都没了。方法好,等于花利息,本钱还会增值。学习方法关键又是思想方法,其核心就是哲学了,所以给学生一个哲学头脑是最重要的。方法为想象服务,有了好的方法,你的内心音乐感觉、丰富的想象,就都能表现出来。” 我问:“要给学生一碗,自己得有一桶,您的哲学是怎么来的呢?” 林耀基说:“看哲学家的书是一方面,但我更多的是向大自然学习,向生活学习,向同行和朋友学习,向学生学习。” 我说:“这些概念太大,您能具体说说吗?” 林耀基说:“比如说,我对小提琴演奏的基本要求是匀、准、美。这正是我在对大自然的观察中感悟到的。自然界是变化无穷的,但又是和谐完美的。再比如,自然有白天黑夜,有冷热等等相互依存的对立关系,我用这种对立关系总结了小提琴的内外对立关系。外在的是人体与乐器、琴弓与琴弦、左手与右手、部位与整体。内在的是用力与放松、动与静、变化与稳定、空间与时间、感情与理智、个性与共性。我觉得抓住了这十大关系,也就掌握了小提琴演奏的秘诀。” 我说:“林老师,您的这些思想的传达得益于您的表达方法,我也领教过几次您的语言魅力。您这些丰富的比喻是经过深思熟虑想出的还是顺嘴说出的?” 林耀基说:“两种情况都有。像关于十大关系的一些口诀就是经过深思并反复修改才成今天这样。有的完全是即兴。有一阵,电视报纸老说这个口号:要致富,先修路。我把它运用到教学中,方法就是路,有了路,才能把你的音乐感觉输送出去,这路是双向的,在输出的同时也能输入,可见路的重要。我这么给学生一讲,他们就特别重视打下扎实的基本功,掌握过硬的方法。再比如,文革有打砸抢的现象,我常告诫学生拉琴不要搞打砸抢,学生一下就明白了,打琴砸弦抢拍都是毛病。有反对的,还要有提倡的,比如要匀准美。一反一正,学生特别好理解。” 身为大师 林耀基的学生说他示范拉琴特棒,可我就是没听过他的演奏,我问他:“我知道您是被南下的马思聪偶然发现的,然后把您破格录取为中央音乐学院的学生。据说您留苏主要目的是为了参加柴可夫斯基大赛。可是您学成归来却没走上舞台,而搞起了教学,这是为什么?” 林耀基说:“我血压高,一上台就头晕,所以我就由演奏转向了教学。当然,我的老师,扬格列维奇对我说的话,起了关键性作用。那时候我刚到莫斯科音乐学院,想好好跟大师学两年参加老柴比赛。扬格列维奇对我说,许多选手已经来这里学习两年了,你来得太晚,参加比赛恐怕来不及了。我劝你转向,如果你能学好我的方法,将来从事小提琴教育,会对中国小提琴事业有好处。” 我问:“您觉得我们的学生跟西方比有什么差别?” 林耀基说:“我们的学生技术不错。 大环境差点,像室内乐等合作项目落后。再好的老师也不能代替环境。所以我鼓励学生掌握了基本功都出去走走,感受那里的文化氛围,像美术、建筑,整个社会的文化环境对一个音乐家的成长非常重要。我们要做的,就是帮他们打下一个好的基础。” 翻看林耀基简历,他当过俄罗斯柴可夫斯基、波兰维尼亚夫、英国福莱什等10多个国际小提琴大赛的评委,他的大师课已讲到香港演艺学院、新加坡、冰岛音乐学院、英国伦敦皇家音乐学院、韩国汉城艺术学院、澳大利亚音乐学院、美国西南音乐节、辛辛那提音乐学院、朱利亚音乐学院等海内外著名音乐学府。 如今林耀基的学生遍布各大洲,在世界音乐舞台上,他的学生不断延续着他的音乐梦。(赵世民 文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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